那人却是一把握住她的手,重新放在面具之上,带着她一点点揭开,嗟叹道:“四娘,你从前不若现在这般畏首畏尾的。”他想起什么地笑了笑,“对了,你最不爱别人喊你四娘,说活生生把你喊老了。”
四娘,这是多少年没有听过的称呼了,她在家中排行老四,也是最小。
在揭开面具的霎时,秦慢还是忍不住回了头,看着那人的面目眼眶逐渐红了起来。
他抬手抚过她瘦削的面颊:“小四,这么多年了,你好么?”
秦慢的泪水终于还是落下了,是啊这么多年了她以为所有的故人都随着那把大火埋葬在烟消云散的云家,可是没想到,没想到……
“二哥哥……”她低低地哭喊了声。
面具下的面容饱经风霜,梳理整齐的双鬓花白斑驳,眼角出一缕缕皱纹随着笑意攥起,哪里还看得出当年名动天下的云氏二公子的绝代风华:“小四长大啦……”
明明刚过而立之年,却仿佛在这世上蹉跎了百年。
秦慢勉强地笑了笑:“是啊,人都是要长大的。我变了这么多,二哥哥是怎么认出我来的?”
他看着那张同样截然不同的面容忽然觉得悲伤,岁月变迁变化的何止是相貌,秦慢的时间似乎固定在了十六岁那年,然而一颗心却已百炼成钢。摸了摸她的头,他颇有几分得意又哀怨地笑道:“我曾经与你说过,不论小四是丑还是美,二哥哥总会认出来的,难道你忘了吗?倒是你,枉我当年为你打了那么多场架,掏了那么多鸟窝,你却一眼没能将二哥哥辨认出来,真是好伤二哥哥的心啊。”
时光回溯,他好像又变回了那个少年得意的风流公子,秦慢终于泪落如雨,喃喃叫了声:“二哥……”
云宿将她拥入怀中,像是抱着失而复得的宝物,声音也梗塞起来:“四娘……”
四娘……秦慢胸口忽地滞了滞,低头抹了一把眼泪,她揉揉眼:“二哥,你要找我直接托方爷爷传个话我们在方家见面就是,何必费那么大周章。”她忧心忡忡道,“我刚才听人说还死人了……”
云宿讶然地看了她一眼,失笑地在她脑门上重重弹了一下:“你二哥像是那种不择手段的人吗?我一路追着你的消息才来燕京不久,之前听人说你在西市出没过还闹了不小的动静,今夜无事便想着出来碰碰运气也好散散心。”他疼爱地端详着她,“你这丫头什么都变了,就那嘴馋的癖好没变,一看到那梅花糕就挪不开步子,也不亏我教了那个不争气的厨子做梅花糕多日。”
秦慢感慨万千:“怪不得我闻着那老板的手艺特别熟悉,原来是二哥的味道呀。”
“油嘴滑舌!”云宿翻了个白眼,“你闻到了二哥的味道,怎么没想起来找二哥呢?”
秦慢沉默了下来,连着云宿脸上的笑容也慢慢消失了,她勉力捧起个笑容:“我,我以为哥哥姐姐和爹娘都一起……不在了。”
他们的往事何止是不堪回首,那是蔓延了十三年的梦魇,永远无法忘怀的惊悸与伤痛。
云宿刮去她眼角一滴泪水:“刚刚还说你长大了,眼下金豆子又掉个不停。好了,我两重逢理当高兴才是。今日匆忙,只先相认,改日再详说。”
秦慢茫然又慌促地捉住他袖子:“为何要改日?现在已经没人能认出我们,我们兄妹好不容易重遇,二哥不和我一起吗?”
她的小动作让他心头一热又一酸,强狠下心来将她的手轻轻摘下在掌心里揉了一揉才缓缓放开:“四娘,原谅二哥不能带你走,你现在的处境……”他的声音微微发涩,“实在太过复杂,不是二哥贪生怕死,而是轻举妄动会让你的身份有所暴露。二哥不怕死,二哥怕你再有半点闪失。”
手指慢慢蜷缩起来,秦慢望着云宿喏喏道:“二哥都知道了?”
云宿温柔地替她理好在人群中挤乱的鬓发与裙裳:“二哥只有你一个亲人,得知你的消息之后自然千方百计地打听你的消息。还好,那个狗官对旁人虽心狠手辣,但对你倒是颇通人情……”
他说着眸子的光愈发暗淡阴沉下去,轻轻笑道:“你且忍耐一时,等过阵子事毕……”
他忽地住了口:“再过段时日,等我寻到机会就带你离开燕京,以往你不总是嚷着想出去浪迹天涯,四海为家吗?等了无牵挂,二哥就带你踏遍山河,想喝酒想骑马想看日升日落,二哥都陪你。”
秦慢默了默,慢慢抬起头看着他:“好……”
“找你的人快来了,”云宿重新将面具戴上,面具后的一双眼睛幽黑沉静,“二哥会再找你,此前记得保护好自己,有什么就同二哥说。”
“怎么说……”秦慢刚问出口,不远处传来整齐划一的脚步声,显然是金吾卫们寻找了过来。
云宿踯躅一瞬,趁着秦慢分神蜻蜓点水般地在她额头吻了一下,克制着情绪道:“保重,丫头。”
毛毡掀起又落下,眨眼就没了人影。
秦慢怔怔地看着晃动的毡布,片刻后霍安领着一队金吾卫气喘吁吁地赶到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