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的地方——皇城。
奔驰的车马径自从朱雀门的侧门鱼贯入内,鞭飞马鸣呼喝的声势仿佛穿透整个大燕的云霄,惊动巍巍墙头的老雀们纷纷展翅,各飞东西。
打曹深传了皇命来,雍阙就时时留意着秦慢的脸色。此时的秦慢被马车颠簸得脸色确然不大好,煞白煞白的,手指紧紧抓着衣角,不知是紧张还是难受的。细细的手指一个个骨节崩得发白,随时会断了似的,他咳了声,引起她抬头:“是不是累了?”
他这话说得响亮,外头的人闻弦音而知雅意,立即马车慢上了些许。不过也就这些许功夫,穿过一道朱雀门到了二座门前的下马碑,所有人都停了。
秦慢深深吸了口气,摇摇脑袋还是要谢谢他:“多谢督主体谅,”她抚抚心口苦歪歪道,“现在好是好多了……”
这话还有后头,雍阙等着她。
果不其然,她恹恹道:“我能不去见陛下他老人家吗?我一江湖中人胆儿小,见过最大的官就是惠州的州牧大人,”她吞吞吐吐,犹犹豫豫,“我不懂规矩不懂礼数,见了一定会给您丢面子的。万一惹怒了龙颜,怕是连您里子都要丢……”
明摆着自己不想去,非得打着为他着想的旗号,瞧瞧说得多好听,面子里子都替他顾全了。要不是知道她是为他所迫跟来,他简直要以为她是真欢喜上了他,处处替他考虑周全!雍阙笑了起来,他心里又想,除了这层太监身份以外,她看上他似乎也不是什么稀奇事。
秦慢被他一笑笑得先是一喜,随即看清楚他眼里的颜色,顿时焉了下来。
雍阙真笑了起来,将她的额发略抚了一抚:“说你机灵,这时候又犯起蠢来。你一无品无阶的普通百姓,你想见陛下也得掂掂自己分量不是?”轻轻拍了拍她的头,“下车后又人会领你去歇着,只管等着我就是。”掌心贴着她的额逡巡流连了一会,顺着鼻梁缓缓而下,食指贴着她的双唇竖起轻轻一压,“别的咱家不交代你,只管记住一条,宫里边是人是鬼的话都不能信不能答。听清了没?”
那双魅人的眼睛是弯着的,秦慢却看出笑意后深不见底的幽邃与满满的警告,她本能地点点头:“明白。”
嘴唇一动,擦过他的手指,可是这一次他没有松开,而是轻轻地一抹,带着些说不出的撩拨意味,几乎吓了她后背一僵。
愕然间雍阙已先行下了车,外头又是一阵寒暄,宫里头的都是熟面孔,怕他畏他更想巴结他,唯一几个不亲不热的大概就是曹深那票人了。
西厂啊……
他们走得如此隐秘,还能掐着点在道上截住他们,看来没少往他身边放眼睛。
雍阙摘下腕上的菩提星月,大概是在外头跑了一圈和秦慢那丫头待了一段时间,自个儿的心肠软和了一些,竟看着他们不觉得多嫌恶了。但不嫌恶归不嫌恶,该剜的眼睛还要剜,该剁的手也还要剁。
他遥望着层层重檐后延英殿的一角,只不过现在这位圣人的心意似乎要比先帝要难揣测得多啊。
雍阙走了一阵,外头终于安静了下来,霍安在车外小声道:“姑娘,下来吧。督主往延英殿去了,这儿没外人了。”
又过了小会,一只瘦巴巴的手拨开帘子,一张脸探了出来看了看,才慢吞吞地踏着脚凳爬下马车。
不知道车里雍阙与她说了什么,霍安瞧着她六神有三神在外漂着,她一向木讷迟钝他见怪不怪,左右看看凑到她身边道:“姑娘甭怕,这宫里大半还是督主说得算了,他老人家去了一会就该回了。到时候去他府邸,您就自在了。”
这才叫她害怕好么!饶是秦慢再迂钝,也觉得雍阙这动手动脚得不大对劲。她纳闷啊,都说太监身下边少了一块,不是该不通男女之情吗?动手动脚的有什么意思啊?
霍安将她领到附近一处宫所内的小厢阁里,宫所不大干净整洁但看似没有妃嫔住在其中。霍安早将秦慢的作息习惯摸索得清清楚楚,人刚落在就送来几碟点心和一盏热羹,他边摆碗筷边说:“姑娘,您少吃几口,督主交代了一会回了府里还要陪你好好用顿膳呢。”
秦慢坐在地罩旁的矮墩上:“哎?陛下不是给督主摆了酒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