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非命,再多的金山银海也不及性命重要啊。来谢家媒人的数量自此一落千丈,可以说胆敢上门的几乎没有,而谢祖奇也拉不下那老脸去给女儿求来门婚事。
嫁不去就嫁出去吧,谢祖奇心如死灰,大不了养闺女一辈子,往好处点想,总比去婆家受气吃苦来得强。
他本想安安分分地带着闺女学着经商管家,孰料一天夜里他和内府的管事对完账出了账房,刚拐过的院廊忽然瞅见月色下有个飘飘摇摇的身影晃进来。
他没多想,大喊一声“抓贼啊!”
护院们从各个角落蜂拥而至,贼是逮到了,送到谢祖奇面前时却是面面相觑。
那贼披头散发,身着白衣,像个女鬼,她确然是个女子,还是谢祖奇认识的女子。
此贼不是他人,正是他的乖女儿。
“我的儿啊,你你这是从哪里来啊!”
谢祖奇看着她裙上污泥点点,鞋面上也是沾染了碎草淤泥,仿佛从深山之中长途跋涉而归。
谢家小姐满面茫然,在看到自家父亲时才似从睡梦中惊醒一般,眼神渐渐有了焦距:“父、父亲,你在这做什么?”
所谓福无双至祸不单行,就在谢家小姐因为一道天煞孤星的谶言要注定孤独终老之时,她还莫名得了梦游症。
她的梦游症十分的蹊跷,发无定时,毫无征兆,经常睡到半夜人就消失在了谢家大院之中。谁也不知道她孤身一人是怎么避开重重护院自行出门,再安然无恙地徒步走回来。
这一路上她去了哪里,遇到何人,遭遇何事,她自己全然无知。
而谢祖奇却是在她犯过几次病后大致猜到了她人去了哪里。
一身的香烛焚烧味,脚下踩着碎纸黑泥,这多半啊,是去了乱坟岗之类的地方。
他之所以没说,是不想把自己吓到半死后再把宝贝女儿吓个半死。
没出阁的年轻小姑娘,半夜跑到坟茔堆里去,这说出去已经不是找不到夫婿那么简单,恐怕是要被是乡里邻居当成被孤魂野鬼附身给活活烧死!
谢家所在的柽州城外是有一座乱坟岗,据说是个百多年前的古战场遗址,里面埋葬的大多是不知名的士兵。后来岁月变迁,西南爆发了几次大瘟疫,穷人们买不起棺材造不起墓就随便拿张草席一裹丢了进去。
接二连三闹了几回后谢祖奇认栽了,惹不起还躲不起吗?就带着女儿躲去了相距百里外的老家,权当是带她出来散散心也好避一避那些街坊们的闲言碎语。
回了老家后头几天,谢家小姐白日里种花绣花,夜里安安分分地稳睡在绣床上。谢祖奇逐渐宽心,估摸着是他那座宅子的风水不大好,近来惹出了邪祟,回头给卖了再找个地方置办一处宅院就好。
可这心安了没两天,怪事又出了。一天夜里谢家小姐的贴身丫鬟翠珠迷迷糊糊地起夜,下意识地看了看小姐的绣床,一看不打紧顿时毛骨悚然地尖叫了声。
窄窄的绣床上坐着个披发的白衣女子,莹白莹白的双手捧着把血红的半月梳来回抚摸,活生生的一只女鬼。
丫鬟一声尖叫引来了以为有采花贼的护院,齐刷刷冲出来一瞧,各个傻了眼。等谢祖奇吭哧吭哧地跑来一看,妈呀,那是什么女鬼啊,那分明是自己的乖女儿!
别说旁人,就连他自己看着她那样子都瘆得慌!咬牙一巴掌呼上去,谢家女郎晃了一晃,捂着火辣辣的脸茫然又委屈地问道:“阿爹你为什么打我?你从不打我的!”
谢祖奇浑身发毛啊,躲到这份上了竟然还没躲掉??不仅没躲掉,自此后谢小姐消失的次数愈发多了起来,除此以外每一次她夜游回来都带着件奇怪的东西回来。
第一次是半月梳;第二次是个沾满泥的玉佩;第三次则是张卷起的白纸……
谢祖奇一把夺过她手里白纸铺开一瞧魂都没吓飞了出去,他手里的分明是张纸钱!
偷偷摸摸请了法师过来,大致情况一说,法师唉声叹气道不好不好,怕是哪个英年早逝尚未娶妻的怨鬼瞧上了贵府女儿要讨了去做夫人哩!
“我家那女儿精神也愈发得一日不如一日,水灵灵的一个人硬生生熬干了生气,”谢祖奇抱着酒壶捶胸顿足地嚎啕大哭,“我想着那京城是天子脚下,紫气环绕,说不定能镇得住那些个妖邪。这不就带着她逃难似的逃过来了,贤弟你说我这是造的什么孽啊!好容易得了这么个女儿,还净出些幺蛾子的事来!”
他一嗓子尚未嚎完,一个下人匆匆奔了过来,面如土色地冲着谢祖奇颤声道:“老、老爷,小姐又不见了!”
☆、 【肆捌】凶煞
谢祖奇喝得半熏,冷不丁被家丁打断了话神情迷糊半晌找不回神来,秦慢眼睛慢慢睁大,呀了声:“又不见了?”
家丁瑟瑟发抖地连连点头。
“什,什么!”被秦慢叫了一声,谢祖奇的魂勉强回了来,眼睛瞪成了两个铜铃,嘘嘘浮浮地一掌拍在桌上打了个酒嗝,“小姐又见了?不见了快带上人去找啊!干在这里等死吗!”